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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魅宫廷——《三国杀》“十常侍”卡图评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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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11 / 0 评论 / 0 点赞 / 7,623 阅读 / 11,312 字 / 正在检测是否收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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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魅宫廷——《三国杀》“十常侍”卡图评析

心血来潮是很久不玩三国杀的笔者,无聊翻手机时被三国杀“十常侍”的卡牌套图惊艳到了,而网上的评论多不明所以,不是阅读理解就是胡说八道,辱没了信息量这么大的插画设计,让笔者不得不从吃瓜状态开启奋斗模式;

而要说回忆往昔,那就是当年包括笔者在内的大学哥几个凑钱,在报刊亭阿姨那儿买了一副三国杀,从大一开着手机灯彻夜“杀、闪”到毕业前最后当了把“主、反、忠、奸”,大学的记忆注定永远缠绕各自的人生。

所谓“往者不可谏”,鉴于以上两个原因,笔者还是决定评析一下“十常侍”的卡图,自娱自乐之外,略追往昔、多感年岁,评析如有雷同,则笔者不胜荣幸。

“十常侍”卡图设计相比于笔者玩的那会儿,制作更加精良,隐喻更加丰富,共计 22 张人物卡,除“十常侍”每人阳世、阴间共计 20 张卡之外,还有集体出镜的阴阳两卡,共计 22 张。当然,笔者年近中年,已经无法荒废精力再去从日渐繁复的三国杀中分析玩法,所以这里只是就卡图论卡图。

一、“十常侍”人物群像卡

人物群像卡相对而言缺乏特色,主要是十常侍及汉灵帝的集体出镜。

卡图中的“十常侍”主要选用了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韩悝等 10 人。这里的选角改编自《后汉书》版本的 12 名“十常侍”,去掉了宋典和张恭,和《三国演义》中的张让、赵忠、封谞、段珪、曹节、侯览、蹇硕、程旷、夏恽、郭胜差别很大。

阳世卡和阴间卡的主要区别除了十常侍分别以活人和丧尸的形象出现外,还有阳世卡中被活人挟持的幼年汉灵帝和阴间卡中被丧尸挟持的成年汉灵帝。这一形象符合历史上汉灵帝与“十常侍”的生平。

汉灵帝刘宏出生于公元 157 年,继位于公元 168 年,成为皇帝时年近 11 岁,所以在阳世卡中被“十常侍”挟持的汉灵帝是十几岁的少年模样,背后的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十常侍”衣着华贵、象征着在少年灵帝当政时期,宦官地位如日中天。其中张让是“十常侍”群像中站 C 位,他和他左侧的赵忠分别带着蓝色和红色的宝石头饰,张让立身正直,表情威严,而赵忠神态妩媚、侧身偎依,呼应《后汉书》和《三国演义》记述的灵帝曾分别称呼张让、赵忠为自己的父母。张让右侧是毕岚,尽管毕岚在“十常侍”中地位并不突出,但是是少有明确有发明农业工具翻车的功绩,可能是出于这个考虑,安排了特殊的位置。

而在阴间卡中,汉灵帝位置不变,但是形象变成了长着胡须、精神黯淡的成年人,身后则是已经变成厉鬼丧尸的“十常侍”,呼应东汉中平六年(即公元 189 年),也就是汉灵帝于 32 岁时驾崩后,东汉政局彻底混乱,外戚与宦官两大集团开始相互厮杀,外戚何进与宦官“十常侍”均死于纷争,并州牧董卓趁虚而入,东汉大厦彻底崩盘,三国大幕被缓缓拉开。所以,汉灵帝一脸病容,代表其 32 岁病死,身后的“十常侍”形如厉鬼,应该是代表他们历史上不得好死的结局。

笔者认为,这两张“十常侍”群像卡尽管信息相比于人物卡乏善可陈,但是从设计上非常符合《后汉书》的对这一时期的评价:“灵帝负乘,委体宦孽,征亡备兆”。

二、“十常侍”人物卡

序号主要人物代表鸟类设计死因插画寓意
1张让孔雀溺死败亡社稷
2赵忠锦鸡刀伤祸乱宫闱
3毕岚仙鹤勒杀翻车洒扫
4夏恽乌鸫刀伤僭越察举
5郭胜伯劳刀伤擅杀臣民
6高望鸩鸟毒毙鸩毒淫药
7孙璋鸽子射杀侵吞国财
8韩悝鹈鹕上吊受贿财宝
9栗嵩乌鸦焚烧私通黄巾
10段珪鹦鹉斩首亡命伏诛

“十常侍”人物卡设计得颇有特点且别具黑色幽默,不仅体现在细节处呼应人物经历,更在于每张“十常侍”的人物插图中都别出心裁地加了对应各自宦官特点的鸟类,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宦官和鸟一起出现往往别有深意,不管是文雅的那种还是粗俗的那种。也可能取材于《资治通鉴》中陈琳建议诛杀“十常侍”是用的“掩目捕雀”谚语。

从背景上看,采用外景只有张让、毕岚和段珪,其余其人均是内景;从服饰上看,张让和赵忠的服饰在“十常侍”中设计的最为华丽,两人均有明显的宝石帽饰和羽毛披肩,用以凸显两人在“十常侍”中的特殊地位及“封列侯”的记载;从鸟类设计上看,张让的阳世卡评语是“玉翎琢雉”和赵忠的鸟则是一只锦鸡,均有“鸡”的意思,可能是呼应《三国演义》中“光和元年,雌鸡化雄”的大凶之兆,而二人阴间卡插图的鸟是唯二有明显腐烂痕迹的鸟,张让的蓝孔雀腐烂的是右边,而赵忠的红锦鸡则是露出了左边的肋骨。

值得注意的是,几乎每张人物卡都带了《后汉书•张让传》“舞文巧态,作惠作威。凶家害国,夫岂异归!”的评语,插画的设计应该是极大地参考了《后汉书》的资料。

(一)张让

1.代表败亡社稷

2.代表鸟类:蓝孔雀

这里的孔雀从形象上看应该是一只被拔了尾羽的蓝孔雀,应该取用了现代孔雀“鸟王”的概念。在卡牌中的评语里也提到了“阴凤饮泽”,一般认为雄者为凤,所谓“阴凤”对应《后汉书•宦者列传》中的“(汉灵帝)常云:“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翻译一下就是汉灵帝称呼张让为父,赵忠为母,以及《三国演义》中的“帝尊信张让,呼为‘阿父’”。由于凤凰本身不存在,所以卡图中用孔雀指代了“凤”,而且将孔雀的尾羽取掉,象征张让本为“阴凤”不全之身。

也可能是借用了《西游记》中“凤凰生孔雀、大鹏”的故事,因为根据《资治通鉴》记载“张让子妇,太后之妹也”,翻译一下就是张让的媳妇(估计是干儿子,具体参见曹操他爹的经历)是太后的妹妹,所以孔雀也可能是象征太后的妹妹。

3.人物形象

张让的阳世形象以宫殿为背景,衣着以蓝色为主色调,怀抱孔雀,肩披翎毛,主要象征其以“灵帝之父”的假名位居“十常侍”之首,呼应《后汉书》中的“灵帝时,让、忠并迁中常侍,封列侯”,作为背景的宫殿可能是想呼应《资治通鉴•汉纪五十》中张让等人劝说汉灵帝“修宫室”的记载,也可能只是单纯体现张让作为“十常侍”之首祸乱宫庭。而在史书中却确实多有“帝造万金堂于西园”、“帝使钩盾令宋典缮修南宫玉堂”等灵帝与“十常侍”大兴土木的记载。

张让的阴间形象采用溺死的状态。首先整张卡牌以阴暗基调为主,湖蓝色光源从张让怀中放射,是“十常侍”人物卡中唯一有明显光源的,可以是为了凸显张让在“十常侍”中的地位,也可能暗示张让是投水而死,这点和《三国演义》中 “张让见事急遂投河而死”的情节一致。与之匹配的是张让全身明显潮湿,怀中的孔雀业已腐烂,应该是采用了《资治通鉴》中的“让等惶怖,叉手再拜,叩头向帝辞曰:‘臣等死,陛下自爱’,遂投河而死”,以及《后汉书•宦者列传》中的“尚书卢植追让、珪等,斩数人,其余投河而死”的说法。

鉴于“十常侍”卡图中只有张让的阴间卡图是溺死的形象,应该是插画师将“投河而死”设计为张让专属,一来体现张让的特殊地位,二来印证“其余投河而死”的记载。背后破败的宫殿,应该是体现“社稷故其为墟”。

总的来说,张让作为“十常侍”之首,插画相对于其他人背景更加宏大,代表了“十常侍”对国家政治的破坏,营造一种从“富丽堂皇”到“社稷丘墟”的感觉。

(二)赵忠

1.代表祸乱宫闱

2.代表鸟类:红锦鸡

卡图中的锦鸡通体朱红,类似于现实中的红腹锦鸡,据说是凤凰的原型,这里应该取红锦鸡“似凤非凤”的寓意,也就是史书中的灵帝说 “赵常侍是我母”,对应阴间卡牌评语“虚凰焱所”中的“虚凰”。红锦鸡同时也是冕服十二章纹中的“华虫”,同样可以寓意赵忠借助灵帝获得了部分类比王侯的权势,对应阳世卡牌评语“奉天司鸣”。

3.人物形象

赵忠的阳世卡插图采用了左侧的窗外光源,房间内布局细腻,梁上挂有代表富贵的紫、红色的帘布,赵忠则是满脸脂粉、神态妩媚,两者叠加营造出一种后妃深居宫闱的感觉,对应《后汉书》中的“赵常侍是我母”和《三国演义》中的“以为蜺堕鸡化,乃妇寺干政之所致”,呼应“虚凰”的评语。右下方有一小黄门跪送玉如意,玉如意象征吉祥富贵但带有一丝闲适,如“已看燕寝玉如意,更听雕梁金缕衣”,而且民间多传说玉如意是选后选妃的皇家信物,清代乾隆皇帝也曾有诗作“谁知子氏如尚质,已有欣于如意人”,或以印证赵忠“假太后”的身份。

赵忠的阴间卡形象采用刀杀的状态。其面颊、衣领均有血渍,左手和左肩有明显刀伤,帽子上也有划痕,应该是采用了《资治通鉴》 “绍及何苗引兵屯朱雀阙下,捕得赵忠等,斩之”和《后汉书》“而绍勒兵斩忠,捕宦官无少长悉斩之”的记载,但从卡图上看赵忠的刀伤更像是被乱刀砍死的,所以这里应该是采用了《三国演义》的描写“袁绍、曹操斩关入内,赵忠、程旷、夏恽郭胜四个被赶至翠花楼前剁为肉泥”。

阴间卡的背景是雕窗破败、布帘朽烂的场景,采光设计依旧以窗外光源为主,但并无阳世卡的直射关照,整体更显阴森。赵忠指甲尖锐,手上的红锦鸡毛羽耷拉且左侧露出肋骨,呈现死亡状态。左下的小黄门姿态不变但衣着破烂,双手紧握头上绑着白色布条的玉如意。插画设计整体呈现一种宫闱败亡后的诡异。窗户上的刀斫痕迹应该是取材《三国演义》中袁绍、曹操“斩关入内”的描写。

笔者认为,赵忠的插画设计思路和张让是有联系的,张让代表的是“十常侍”造成了社稷的坍圮,而赵忠则定位是宫闱的败亡。

(三)毕岚

1.代表翻车洒扫

2.代表鸟类:仙鹤

毕岚是“十常侍”中少有有功绩记载的人,他的功劳就是发明了重要的农业汲水工具翻车,所谓“既如车轮转,又若川虹饮。能移霖雨功,自玫禾苗稔”,具体如何后面再提。应该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插画师特意给他配了三只代表祥瑞的丹顶鹤。加上丹顶鹤有长寿的寓意,可能也是联系了翻车作为农业工具,极大地提高了农业生产率。

3.人物形象

毕岚的形象是“十常侍”卡图难得采用了偏正面的形象,衣着以湖蓝色为主,应该是对应他发明翻车汲水造福后世农业的功绩,从《后汉书》的记载来看“又作翻车渴乌,旋于桥西,用洒南北郊路,以省百姓洒道之费”,翻车尽管发明之处并未是为了为农业汲水使用,仅是为了洒扫道路,但是也是极大地节省了民力,可以说是难得在史料中存在的“十常侍”功绩。毕岚阳世卡的评语“竭荒净尘”中的前两个字应该指的就是农业功绩,后两个字指的就是翻车洗路。

毕岚的帽饰、带扣和领花均是鹤形,其中白鹤形的领花和另一侧金色的翎羽坎肩形成对比,可能是象征毕岚其人有过有功,其手上写着铜钱,腰上也挂着铜钱装饰,应该和韩悝的一样,都是灵帝时期的“四出五铢”。

其画面背景为春色外景,天空明媚,近景为河流之上的精美木制拱桥、河岸护栏及吐水的石兽首,远景是一座八角攒尖顶的多层楼阁,应该是参照了《后汉书》中的“又铸天禄虾蟆,吐水于平门外桥东,转水入宫”,吐水的石兽首就是“天禄虾蟆”,木桥就是“平门外桥东”,楼阁从形制上看应该是皇家建筑并非民间财力,应该是呼应“转水入宫”。卡图右下角有一跪着的束发甲士,应该是开展土木工程、制作翻车洒扫街道的役兵,主要负责给漕挽,修河防之类的工作,也对应其技能“庀材”,意思为准备建筑材料,也就是毕岚在命令役兵为其工程准备建筑材料。

毕岚的阴间卡形象采用勒死的状态。其脖子上缠着铁链,头发散乱,眼睛圆睁,身上无其他明显外伤,应该是插画师根据想象描绘其被铁链勒死的样子。背景中的护栏、木桥均已残破不堪,远处的楼阁已经坍塌,原本生机盎然的树木挂满了出丧用的白布,仙鹤也不见了踪影,左下角的役兵披头散发甲胄残破,应该是表明在“十常侍”与外戚残杀中,曾经繁华的洛阳毁于一旦,那座残破的木桥对应阴间卡批语“徒增奈何”。

毕岚右手原本捏着的铜板,在阴间卡中变成了玉佩,可能想表达杀死他的是袁绍之类的士家贵族,死前从他们身上拽下来的,也可能只是单纯的艺术设计。

(四)夏恽

1.代表僭越察举

2.代表鸟类:乌鸫

夏恽阳世和阴间卡图的右下角均有一只被关在笼子内的黑色鸟类,笔者原本以为是八哥,但从细节上看鸟喙上并没有羽冠,所以认为该鸟应该是乌鸫。笔者认为乌鸫有两层含义:

一层是呼应夏恽评定大臣功过的卡图形象,乌鸫在不同地区有不同的凶、吉象征,而且由于乌鸫善于模仿鸟鸣,故有“百舌鸟”或“反舌鸟”之称,寓意夏恽并没有察举权力,却模仿御史滥用人事、擅评功过,对应《后汉书》中的“遂诬奏钧学黄巾道”;也对应《资治通鉴》记载的夏恽与赵忠诬陷吕强的记载,如“忠、恽复谮曰:‘强见召,未知所问而就外自屏,有奸明审。’遂收捕其宗亲,没入财产”。以上解读也非常符合夏恽阴间卡“构绝生死”的评语。

另一层是结合夏恽阳世卡的评语“截谋囚鸟”来看,笼子里的那只乌鸫指代的是“十常侍”设计引诱大将军何进入宫并杀害的事情,按照《资治通鉴》的记载是“(何)进出,因诈以太后诏召进,入坐省閤”,很明显设计师将这一事件嫁接到了夏恽的身上。

3.人物形象

夏恽的插画形象设计代表了“十常侍”对察举权力的干涉,对照现代就是组织部和纪委的权力。插画师用夏恽阴狠的表情、杂乱的翎羽坎肩、飞舞的纸张、飘在半空的“功”和笔下写了一半的“过”,表现了“十常侍”通过提拔同党、冤杀大臣,严重破坏了东汉末年的察举制度。阳世卡背景设计为房间内部,背后的窗户有宫楼的影子,形成一种深宫大院的既视感。房间内飘荡的红色布帘、飞舞的纸张及黄昏色彩的窗景,营造出王朝末期的那种疯狂又山雨欲来的场景。其身上鸟形的挂饰,进一步凸显搬弄是非的特点。

夏恽的阴间卡形象采用刀杀的状态。其面颊、胸部、手臂、手指有大量刀伤,由于《后汉书》、《资治通鉴》等史料均为记载夏恽是怎么死的,估计插画师是参照了《三国演义》中的“袁绍曹操斩关入内,赵忠、程旷、夏恽、郭胜四个被赶至翠花楼前剁为肉泥”的记载,把夏恽归入此类。其背景设计上,布帘、纸张破碎,窗户、鸟笼均有整齐的刀砍痕迹,应该也是参照了“袁绍曹操斩关入内”描写。

和其他阴间卡相比,插画师并未给夏恽设计带光的诡异形象,主要体现的是末日疯狂。

(五)郭胜

1.代表擅杀臣民

2.代表鸟类:伯劳

郭胜的卡图左上角都出现了一只伯劳鸟,伯劳鸟由于生性凶猛,喜欢将猎物串挂起来,所以民间也叫它“屠夫鸟”,在郭胜阴间卡评语也有“猎雀屠鵙”,其中的“”就是伯劳的古称。这里的伯劳是寓意“十常侍”的凶残,结合卡图中郭胜手持利剑的形象,应该将《资治通鉴》中“于是尚方监渠穆拔剑斩进于嘉德殿前”的事嫁接到了郭胜身上。

3.人物形象

郭胜的卡图是“十常侍”里最有杀气的,插画以仰视的角度,描绘了一位正在持剑杀人的宦官。郭胜衣着上相比其他十常侍尤为朴素,并没有太多装饰品,手臂上绑有护臂,翎羽护肩向前垂下,脖颈处缠绕着一条小蛇(没看出啥品种,感觉像乱画的),整体上呈现出一直狠辣干练的形象。伯劳和蛇可能分别代表器杀和毒杀两种杀人手法。

其背景为一座布置清雅的居室,画面中有竹帘、放着瓷瓶的置物架以及窗外的绿竹林,应该是根据《资治通鉴》中,“十常侍”假传太后诏书诓骗何进入内的“省閤”,也就是文臣商量国家大事的中枢机构,原文记载是“因诈以太后诏召进,入坐省閤”,而后就是“于是尚方监渠穆拔剑斩进于嘉德殿前”,郭胜持剑杀人的卡图可能就是嫁接了这段记载,假传太后诏杀何进的事件可能也正对应郭胜阳世卡的评语“毌同戚凤”。

当然,从卡图上看,被杀害的人也像是一位宦者,所以也可能插画师只是单纯地想体现“十常侍”的狠辣。

郭胜的阴间卡除了一样的鬼片画风外,其实没有太多有意思的信息。原本文雅幽静的居室不仅破败不堪,而且到处都是蜘蛛网,郭胜本身也是伤痕累累,尤其是左侧颈部大动脉处有一道非常深的切割伤,应该也是和前面的赵忠、夏恽一样,因为《三国演义》的原因,被设计成了被乱刀砍死的形象。

(六)高望

1.代表鸩毒淫药

2.代表鸟类:鸩鸟

高望的鸟位于卡图左上角,是一只紫羽绿翎且衔着一条绿蛇的雀形目小鸟,应该是传说中的鸩。《说文解字》中说 “‘鸩,毒鸟也。’体有毒,古人谓之鸩毒”,《山海经·中山经》也有提及,郭璞的注解是“鸩大如雕,紫绿色,长颈赤喙,食蝮蛇头;雄名运日,雌曰阴谐也”,据说这种鸟的羽毛泡酒即可见血封喉。

高望的鸟也是“十常侍”中唯一一只现实中并不存在的鸟,代表其毒师的卡牌形象。

3.人物形象

高望和郭胜类似,相比于郭胜的简洁干练装扮,高望着装一样没有太多装饰,但服饰以深紫色为主,衣着覆盖面积很大,翎羽坎肩非常夸张凌乱,让高望整体形象有一种阴鸷、深沉和疯狂的感觉。

高望的毒师形象,可能是取材于《后汉书》中的“(钜鹿太守河内司马直上书极陈当世之失,古今祸败之戒,即吞药自杀”或者“何皇后性强忌,后宫王美人生皇子协,后鸩杀美人”等记载。其形象的光照设计采用上半身曝光,下半身藏于阴影,可能在体现其深沉的同时呼应其技能“安弱”。双手都持有一只盛着看起来就充满重金属离子的琉璃瓶,加上背景的火炬以及深色的眼影,表现出卡图的毒师设计,但是从阳世卡和阴间卡的评语“龙凤交欢”、“和合阴阳”,插画师可能还在暗示高望还负责给灵帝提供媚药以助其淫乐。

高望的阴间卡形象采用毒杀的状态。整体上,高望的阴间形象没有明显外伤,甚至连血迹都少于其他“十常侍”,仅嘴角、领口有血迹和血块,加上眼睛翻白眼,结合插画师一直以来的恶趣味,应该是把毒师高望设计成了被毒死的形象。背景则采用了一贯破败的阴间画风,火炬也换成了蓝色的鬼火,其余乏善可陈,属于不太有特色的布置。

(七)孙璋

1.代表侵吞国财

2.代表鸟类:鸽子

孙璋的卡图的右上和右下各有一只正在飞翔的鸽子,与满地的马蹄金呼应,代表着“十常侍”的贪婪。这一寓意应该是出自三国时的佛经《六度集经》中的“鸽王”故事,该故事讲述了菩萨化身鸽王,与众鸽一同被关进笼子,众鸽子由于贪食美味佳肴变胖而无法飞出笼子逃生,鸽王则劝说众鸽除贪捐食,逃出生天。原文如下:

“昔者菩萨,身为鸽王,徒众五百,于国王苑,翱翔索食,国王睹之,敕令牧夫,率网张捕,其众巨细,无有子遗。笼而闭之,食以粳米肥肉,太官以供肴膳。鸽王见拘,一心念佛,悔过兴慈,愿令众生,拘者得解,疾离八难,无如我也。谓诸鸽曰:佛经众戒,贪为元首。贪以致荣者,犹饿夫获毒饮矣,得志之乐,其久若电。众苦困己,其有亿载。尔等捐食,身命可全矣。众对之曰:见拘处笼,将欲何冀乎?王曰:违替佛教,纵情贪欲,靡不丧身者也。己自捐食,肥体日耗,间关得出。顾谓余曰:除贪捐食,可如我也。言毕飞去。”

所以,插画师以鸽子代表孙璋等“十常侍”的贪婪。

3.人物形象

孙璋的阳世卡形象是一个平躺在马蹄金堆里的圆脸小子,白色的翎羽坎肩相比于其他“十常侍”而言非常短小,高举的双手各持一串不同颜色的珠串,冠帽上穿这一根银白色的巨大头簪,整体上有一种稚气未脱的形象。

背景右侧有几只打开着的木箱,里面也都是马蹄金,加上半空和地上的马蹄金。马蹄金是西汉“协祥瑞而制”的帝王御用称量货币,在海昏侯墓中曾大量出土,因此推测背景应该是一处御用金库,应该是史书中记载的“万金堂”。根据《后汉书•宦者列传》记载“(灵帝)又造万金堂于西园,引司农金钱缯帛,仞积其中”,并“每叹桓帝不能作家居,故聚为私臧,复寄小黄门常侍钱各数千万”。简单翻译一下就是,汉灵帝觉得前任不会攒钱,于是造了“万金堂”把大量国财聚为私藏,并寄存在宦官处金钱达到数千万。

阳世卡设计孙璋躺在马蹄金堆里的形象应该就是出自上述记载,非常恶趣味的是,插画师特地在孙璋的左侧衣服上增加了一条绘着象征高洁寒梅的白布,应该是取材东汉桓帝、灵帝时期的那首著名童谣“寒素清白浊如泥”。同样位置,有一块红色的佩玉,应该是南红玛瑙,《说文解字》中有记载是“玛瑙,石之次玉者也”,对应其阴间卡的评语“秉瑰赂天”,“瑰”即是赤玉,《诗经•秦风》的《渭阳》有“何以赠之,琼瑰玉佩”,原诗是表达甥舅情谊,这里应该是变用为呼应史书汇总的“父兄子弟布列州郡,所在贪贱,为人蠹害”,也可能想表达孙璋等“十常侍”收受贿赂、卖官鬻爵。

孙璋的阴间卡形象采用被乱箭射死的状态,该死亡形态也是“十常侍”卡牌中唯一,没有史料和《三国演义》提及孙璋的死法,也没有记载哪个“十常侍”被乱箭射死的,应该是插画师结合袁绍等人带兵攻入宫中的场景发挥的想象。

孙璋身上一共有 8 支箭,其中 5 支射在绘有寒梅的白布上,这个设计可以说非常有意思。背景上的中地上如山一样的马蹄金颜色暗淡且借了蜘蛛网,天上下落的马蹄金在阴间卡中也变成了纸钱,可能是想表达这些不义之财终究是黄粱一梦,只是给“十常侍”带来了死亡,也可能有为大汉王朝送葬的含义。

(八)韩悝

1.代表受贿财宝

2.代表鸟类:鹈鹕

插画设计应该取鹈鹕食鱼贪婪的形象,从形象上看应该是白鹈鹕。鹈鹕位于卡图右下角,眼睛直对左下角行贿用的金砖和珠宝,喉囊略张,胜似贪婪。鹈鹕按照《本草纲目·禽一·鹈鹕》中的记载是“沉水食鱼,亦能竭小水取鱼”,现代有“鱼水情”,鹈鹕竭水取鱼应该是取用此意思。

3.人物形象

韩悝的阳世卡形象是一个神态油腻、体型肥硕的大龄宦官。

阳世卡图中最显眼的是韩悝手中拿着的绿色夜明珠,在现代人认知中这种自己会发光的自然矿物一般都是放射性物质,一般放射绿光的应该是曾经作为发光涂料的镭混合物,当然浪漫点的考证应该是参考了“随侯珠”的传说形象。韩悝另一只手扶在疑似鹈鹕形象的木手杖中,这个形象应该是改编自汉代授予长寿老人的“鸠杖”,象征韩悝在卡图中的大龄宦官形象及极高的政治地位。

韩悝全身的金属类饰品非常的多,腰下中正的巨大佩饰是一只鹈鹕形象的金环,对应代表鸟类鹈鹕,下垂的蓝色宝石应该是呼应鹈鹕水鸟的身份。右肩和腰上各五枚铜板,应该是汉灵帝时期铸造的“四出五铢”钱,按照《后汉书》的记载是“又铸四出文钱,钱皆四道。识者窃言侈虐已甚,形象兆见,此钱成,必四道而去。及京师大乱,钱果流布四海”。作为装饰品放在韩悝身上大概是就是想体现这段历史记载。

平心而论,“四出五铢”是难得的足量钱而且造型精美,得名于钱币内郭四角各有一条放射状的痕迹,故名“四出五铢”,应该说是汉灵帝难得提出用来稳定市场币制的好政策,但是由于他皇帝整体上做得太烂,以至于这些精美的“四出五铢”变成了预示王朝灭亡的“凶钱”。至于为什么采用五个一组的编法?这应该是采用了现代古钱币装饰的“五帝钱”概念。

卡图背景从几乎没有雕花的梁柱来看,应该是私人豪宅,对应《后汉书》中的“宦者得志,无所惮畏,并起第宅,拟则宫室”,左下角金砖是汉代可以在市场流通的贵金属货币,有别于孙璋插图中的称量货币马蹄金,所以应该是行贿人送来的行贿品。两者结合,和韩悝的技能“宵赂”呼应,简单的说就是插画里的韩悝在凌晨接受他人贿赂,呼应《后汉书》的记载“让有监奴典任家事,交通货赂”,插画师疑似将韩悝对应了帮张让收受贿赂的监奴。

韩悝的阴间卡形象采用上吊的状态。从身后断裂的房梁及一直捏着鹈鹕杖脖子的手来判断,加上韩悝通体没有外伤,插画师设计给韩悝的死法应该是上吊。当然,不管是小说还是史料都没有提及韩悝是怎么死的,反正他就是死了,所以插画师就通过想象把韩悝设计成一个大胖子,并很幽默地给他安排了上吊。

除此之外,送贿的人不见了,鹈鹕变成了一堆白骨躺在蒙着蜘蛛网的金砖上,应该是参照着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说法。韩悝手上的夜明珠已经暗淡,取而代之的是眼睛里的红光,在营造可怖的形象外,可能也保留了其贪婪的个性。其飞舞的纸钱寓意应该和孙璋的差不多,这里就不做赘述了。

(九)栗嵩

1.代表私通黄巾

2.代表鸟类:乌鸦

乌鸦位于卡图右上角的柜子上,眼睛直盯着下方接收指令的宦者。乌鸦在中国文化中有两层含义:一层是“孝鸟”,《说文解字》曰:“乌,孝鸟也”,《论语》有云;“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结合插画师恶趣味给高望定的私通黄巾人设,不能说没有可能;另一种就是大家熟知的不详之鸟,是报丧的凶兆,应该是象征“十常侍”为东汉王朝报丧。

栗嵩的带扣是一只巨大的鸟脸,这一形象有可能借鉴了欧洲中世纪黑死病时代鸟脸医生的面具,一样被当时的民众和有食腐习性的乌鸦联系在了一起。

3.人物形象

栗嵩的形象偏深沉阴险,帽子歪戴遮住了半张脸,黑色的翎羽坎肩遮住上臂,室内背景光线昏暗、白天还需要点着蜡烛,应该是密室,侧光穿过房间直接引起“丁达尔效应”。其右手兰花指捏住一块传令牌,下方有一位跪着接令的宦者,其阳世卡的评语“令指天元”,指的应该是《后汉书》的“而让等实多与张角交通”及《资治通鉴》中“豫州刺史太原王允破黄巾,得张让宾客书,与黄巾交通”,所谓“天元”是围棋的术语,指的是围棋棋盘的中心点,这里应该是插画师暗示,栗嵩传令心腹私通黄巾军直指洛阳。

栗嵩的阴间卡形象采用烧死的状态。栗嵩上半身有多处明火,翎羽坎肩上有阴燃的表现,这里应该是参考了《资治通鉴》的“会日暮,术因烧南宫青琐门”及《后汉书》的“于是虎贲中郎将袁术烧东西宫,攻诸宦者”,插画师以此设计栗嵩死于火焚,背后乌鸦的眼睛也有火苗,左下角的宦者身上冒着黑烟,应该也是呼应这一点(笔者记得网上的原话阴间卡手上拿着的好像是黄巾符,不知道为什么实体卡还是令牌,也可能是笔者记错了)。阴间卡背景显得乏味,缺乏特色,所以也没啥好说的了。

(十)段珪

1.代表亡命伏诛

2.代表鸟类:鹦鹉

位于卡图右上角的鸟,对于草垛的比例,应该是身为中大型鹦形目的白色凤头鹦鹉。这个应该取材唐代笔记《明皇杂录》中的“雪衣娘”故事。

故事讲的是开元年间,岭南献的白鹦鹉聪颖可爱,被唐明皇和杨贵妃起名叫“雪衣娘”,不仅非常温顺,而且能北背诵诗词,每次唐明皇搏戏不胜,雪衣娘还会飞过来帮唐明皇干扰对手。突然有一天,雪衣娘飞到杨贵妃面前说自己梦见被鸷鸟所搏,可能预示自己要死了,于是皇帝让杨贵妃授以《心经》帮它消灾。但有一天唐明皇带着鹦鹉从官校猎于殿下,雪衣娘刚在殿上嬉戏,就被突然飞来的老鹰击杀了,所以结局是“上与贵妃叹息久之,遂命瘗于苑中,为立冢,呼为鹦鹉冢”。

《后汉书》记载的“(张)让、(段)珪等复劫少帝、陈留王走小平津”应该对应故事里唐明皇和雪衣娘从猎,鹦鹉被老鹰搏杀应该对应《三国演义》中“却说闵贡赶上段珪,拿住问:‘天子何在?’珪言:‘已在半路相失不知何往’。贡遂杀段珪,悬头于马项下,分兵四散寻觅”。

所以,白鹦鹉的形象应该指的是段珪挟帝逃亡,最终被杀的结局。

3.人物形象

段珪的阳世卡形象为一个正在被追杀的年轻宦官,惊慌无辜的表情和“十常侍”群像卡中嚣张阴狠的样子呈现鲜明反差(位于群像卡左下角位置,阴间卡无头的更明显)。

段珪身着华服,冠帽上的羽毛样金色装饰应该源自鹦鹉的冠羽,手上的黄金手环和红色的指教应该都是取材于家养鹦鹉的形象,宫廷养中大型鹦鹉多以脚链拘束,而非笼养。

周围的草垛应该是参考《三国演义》中“(汉少帝和陈留王)行至五更,足痛不能行,山冈边见一草堆,帝与王卧于草堆之畔”,最后在草垛中被崔毅发现的情节。在这里段珪和汉少帝已经走散,故此设计段珪在草垛中夺路逃亡的形象。背后的带甲骑兵应该就是《三国演义》中的“约二更时分,后面喊声大举人马赶至”以及《资治通鉴》中的“唯尚书卢植、河南中部掾闵贡夜至河上”。

段珪的阴间卡形象采用斩首的状态。段珪的帽子下面空无一物,双手捧着一个白布包裹、血迹斑斑的圆形物体,应该就是为了过审而艺术化的首级。周边场景不变,但都加了阴森滤镜,卡图右上角多了一棵缠着丧事用白布条的歪脖树,应该寓意段珪的结局或者东汉王朝因“十常侍之乱”步入死亡。

总之,历史上,东汉因为“十常侍”之乱,导致宦官、外戚力量几乎同归于尽,士人门阀开始坐大,风雨飘摇了 200 多年的东汉王朝轰然崩塌,开启了长达将近一个多世纪的“三国”英雄时代。

最后,这么有才的卡图,如果不正确解读,简直是对不起插画设计。可惜了这样的文史功底,沦为插画,庆幸于这样的文史功底,用于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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